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促膝長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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促膝長談

輕聲嘆息碎在風中,裴念坐到長椅另一頭,道:“別拿自己的身體置氣。”

“如果拿不到金牌,陸逢森這三個字還有什麽意義。”沈默了一瞬,陸逢森覺得異常無力。

“有沒有覺得這個對話場景很熟悉,那時候你還說‘不要了,我不會後悔’還記得嗎。”裴念輕輕摸了摸珍珍的頭,指了指不遠處:“珍珍,那個小朋友在畫畫,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畫什麽。”

“好噢。”

看著珍珍跑到戴帽子的小朋友身旁,跟他有說有笑後,裴念才接著開口:“覺得難受嗎?無從選擇的境地。其實心裏清楚怎麽選才是最優解,但是有更重要的東西割舍不下。”

“我不會勸你做或不做手術,因為我知道被人逼迫躺上手術臺是多麽可怕的事情。不是對手術本身害怕,而是覺得沒有人站在自己身邊,就算清楚知道每個勸說的人出發點是為我好,但是我也不可能當什麽都沒發生。”

“說實話,重新見到你讓我很難過,在這之中又有著我內心極其不想承認的欣喜。但是,如果你覺得送我金牌我就原諒你,這會讓我變得很可笑。就像你問我‘跟裴少乾訂婚對不對得起小時候的自己’一樣。”

“你覺得到時候打幾針封閉,努力在奧運會掙得金牌,就可以讓自己不會後悔嗎?”裴念搖搖頭,篤定道:“你會後悔,你的沖動會毀掉你許多引以為傲的東西。更何況,勉強訓練幾個月能不能正常發揮都是一個問題。”

陸逢森的視線長久地跟在珍珍身後,訥訥出神,“對不起,其實沒有用對嗎,我不想我們之間除了對不起就什麽都不剩了,但是我......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。我想要證明給你看我變了,是個可以依靠的人,但是又總是讓你傷心。”

珍珍捏了許多泥土丸子插在棉花糖棍子上,他舉起來揮了揮,裴念朝他笑了笑,無奈地豎起大拇指。沒有回答陸逢森關於改變的自述。

“我會做手術的。”陸逢森說,“我還想游更久,想要在你需要的時候還能把珍珍舉起來開飛機。”

裴念楞了楞,沈悶地噢了一聲。

似乎覺得氣氛太僵硬了,陸逢森換了個認為比較輕松的話題:“你公司怎麽樣了,小蘇說你把他推薦到Elly那邊做了,他有點難過。”

“你跟他關系這麽好?還會聊天。”

陸逢森輕笑了下沒回答,轉而說:“以後沒人幫我送花到總裁辦公室了。”

“你秘書還是我秘書,自己的事情自己做。”煩躁的口吻。但是陸逢森卻覺得熟悉得要命,喉頭不自覺哽了哽:“可是我不知道你的辦公室在哪了,要怎麽送呢。”

裴念沈悶地看著他的側臉,陸逢森一無所覺似的眺望遠處,“昨天看到新聞了,恭喜你,正式成為基金會的會長。那之後我們應該能經常在體育總局見面了,好像也不錯。”

薄唇抿了抿,沈聲道:“陸逢森,我的辦公室在S.E.頂層。”

“嗯?”

與生氣吵架相比,這樣的裴念反而讓他感到無所適從,甚至緊張。陸逢森沈默地看著他的側臉,逆著光Omega臉上的小絨毛變成了光暈,旋即他輕輕握住他的手。

很熱,手心沁出汗,裴念遵循本能地反轉手掌,與他掌心相貼。

“裴念,去做一切你想做的事情,不要被任何東西束縛,你比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優秀得多。”

這十天裏他了很多,過往的日子跑馬燈一樣在眼前閃過,陸逢森意識到在與裴念相關的事情上他總會淪為情緒的怪物。

許多時候他並不能理解裴念的想法以及對應的他做出的選擇,但是他們都是單獨的個體,既然他選擇了朝裴念飛奔,就要做好對方已經不在原地的心理準備。

他能做的只有在不斷的嘗試中覆盤自己犯下的錯,加以改正,重新出發。

咚的一下,alpha的腦袋輕輕靠在裴念肩上,下意識地散發信息素虛虛地圍繞。似試探、又似討好。

“再等等我好嗎。”

沒有回答,過後很長一段時間陸逢森沒再說話,傷在肩膀,作用在心上。他似乎不會好了,也似乎游不到裴念身邊。

珍珍跟坐在花叢邊畫畫的小孩玩累了,跑回來一股腦埋進裴念懷裏,開心道:“daddy怎麽自己跟爸爸玩不叫我呀。”

這是陸逢森第二次聽見珍珍喊爸爸,他呆楞楞看向裴念,似乎突然聽不懂珍珍的塑料中文。但是對方並沒覺出什麽不對,稀松平常的模樣與珍珍玩數手指的游戲。

“我們走了,你好好休息。”

自打珍珍喊完那聲‘爸爸’後,陸逢森一直維持著僵直的模樣。洗手、吃飯、回床上躺下,視線未曾離開過裴念半秒鐘。他嘆了一口氣,把珍珍擱在地上,緩緩走過去吻了一下幹燥的唇角。

“我和寶寶回家了,遲點再來看你。”

“珍珍也要,珍珍也要。”他手腳並用爬上病床,湊到陸逢森眼前用力親了一下他的臉頰,“爸爸掰掰,你在醫院乖乖噢。”

“裴念。”他拽住他的衣角,臉上的錯愕未減,“我......你,你好好工作。”憋了半天冒出楞頭楞腦的一句話,裴念微微勾唇,“知道了。”

-

正式入主基金會後,裴念明面上受制於不受管的下屬,暗中啟動調查組自查賬本。

裴少乾長久以來利用基金會為裴行釗的議員選舉打點,在裴行釗那邊落了個好印象,又在基金會這邊中飽私囊。他以為自己做得夠幹凈,殊不知被他先前安插在基金會的人保留了證據。

“我說他怎麽那麽順從就把基金會給我,原來想讓我背黑鍋。”裴念嗤笑,把匯總好的證據扔回桌上。

一邊著手讓S.E.把兆倫的股價托高,讓他的人把手上兆倫的散股全都放出去大賺一筆。另一邊以基金會負責人名義啟動外部機構稽查。

無論公司還是還是裴家都亂成一團,逼得裴達裘推他小叔出來作說明。裴行渺拿著裴念早就擬定的講稿宣布,基金會獨立於裴氏運作,擁有自主決策權,不受外部資本影響。

所有有問題的賬本都有裴少乾的私人印鑒,當他還在為了兆倫的股價洋洋得意時,檢察機關直接把他從兆倫大廈逮捕。

兆倫的股價也跟著跌破,S.E.聯合魏氏電子入場救市,成為兆倫實際最大控股。並簽訂協議魏氏電子和S.E.可以使用兆倫的技術,讓兆倫變為純粹的血包,裴少乾手中的股份不能轉讓,只能爛在手裏。

裴念臉上掛著勝利者的笑回到裴家,走進那個三層樓高堆滿書籍的書房,第一次不感到壓抑。

裴達裘和裴行釗分坐兩側,面上帶著慍怒。

“你就是這麽對生你養你的家族的?”裴達裘的眼睛變得渾濁了許多,因為生氣,說話時鼻孔一抖一抖地擴張。

裴念面無表情,“我只是替裴家鏟除毒瘤,我以為爺爺至少應該要給我說聲謝謝。”

灰白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看穿,半晌,裴達裘說:“就算少乾有錯你也不應該把事情鬧這麽大,你應該回來與我們商量如何去解決問題。”

裴念嘲弄地笑了笑,“告訴你們?然後你們想方設法幫他擦屁股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?”

因為極其不禮貌的話語,裴行釗忍不住呵斥:“怎麽跟爺爺說話的。如果你一早跟我說,我絕不會姑息。”

“話說得真好聽。”裴念把兩本從裴少乾犯罪證據裏抽出來的文件扔在桌上,“因為他挪出去的公款有一部分到了你口袋不是嗎?你以為他是你最衷心的狗,那你知不知道他借著你的信任在給你制作證據要把你送進去。”

“你以為殷少乾什麽都不知道?從來裴家第一天他就抱著要把你拖下地獄的決心。你以為他整天找我麻煩只是為了爭奪你的寵愛?你還因此沾沾自喜,他只是為了讓你沒兒子送終罷了,畢竟當初殷盛走的時候,你從中作梗讓他爺爺奶奶不準他們母子倆回去。”

裴行釗雙眼一瞬間瞪大,裴念嫌火不夠旺似的接著扔下木柴,“桌上的文件雖然有部分誇大了事實,但不少是真的,給你三天時間把漏洞補上。至於政務部那邊還要不要你,那就不關我事了。”

“爺爺你看,你以為的好兒子好孫子,全都在覬覦你的錢。”裴念哼笑了下,補充道:“年紀大了就好好休息吧,裴氏沒了你也能轉。”

許清雅站在門口把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,裴念走出來淡淡淡看了她一眼,接著繼續往前走。許清雅沈默跟在他身後,在他拉開車門之際,說:“前兩周,他們逼你訂婚的前一天我向裴行釗提出離婚了。”

裴念偏頭看了她一眼,說:“挺好的。”頓了一下,“有需要的話讓小羽給你介紹律師。”

“嗯。”

春天,打個噴嚏就能下雨的季節。裴念擺了擺手,示意她上車躲雨。

“決定什麽時候搬離這裏了嗎,要不要給你找房子?”

“不用了,我想帶翎翎去你外公外婆那兒住一陣子。”許清雅出神地看著擋風玻璃上越來越密集的雨點。

“以後就定居加拿大嗎?”

“還沒確定,不知道翎翎能不能適應那邊的學校和生活。”

她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,輕輕吐出一口氣,肩膀松了下來,說:“好像也沒那麽難,跟過去的生活割舍。”

“什麽時候做的決定?”

“你奶奶走的那天,不過咨詢律師還有跟你舅舅他們商量花了一點時間。其實準備材料的時候我有過退縮,所以沒有提前跟你講,但是他堅持讓你跟殷少乾訂婚的事點醒了我。”

“裴家的alpha沒一個好東西,我這三十年當買個教訓了。人生那麽長,或許我才走了一半,現在止損應該也不算太遲。”說到後面聲音變小了許多,許清雅似乎也沒想跟他說這些,只是為了堅定自己的選擇。

“祝賀你。”

“謝謝......念念。”許清雅看了他半瞬神情變幻莫測,而後聲音沙啞道:“那時候我對陸逢森說盡了難聽的話,誤導他說你腺體的問題是他造成的逼他簽離婚協議,本意是想讓你可以不被愛蒙蔽了眼睛。誰知道被蒙蔽的是我。”

裴念楞了楞,從未想過是許清雅逼迫,因為對方也沒有說,完全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。和許清雅的這次談話讓裴念有一種青春期跟媽媽談心的錯覺,明明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,但是他就是有這種既視感。

“回去吧,珍珍還在等你。你以後喜歡誰就和誰在一起,媽媽不會再幹涉你。”

話罷,許清雅打開車門,雙手舉在頭上遮擋小雨。

裴念看著雨中奔跑的背影,恍惚間見到了她十多歲的少女模樣。他喊道:“許小姐!”

“嗯?”她轉過頭,發絲飛揚,臉被雨水打濕,透亮發光,佇立在一眾花樹間顯得明媚動人。

“以後你想穿綠色就穿綠色,想穿紫色就穿紫色,不必為了別人勉強穿素色。”

她咧開嘴笑了笑,“那當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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